他自身的电讯盈科独立于李家成的企业,可以自己做主,但要用李家在欧洲的民生产业数据给支付做嫁衣,就不得和老头子沟通了,这涉及到和英国当局的沟通,必须得李家成出马。
当然,因为国情差异,只要他老豆肯出力,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。
否则在水务、电力、港口、燃气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,李家根本不可能插足一丝一毫,更别提在部分领域控股了。
梁珞施终归是个才“退休”一年多的女明星,对路宽这样成名已久的导演还是颇为熟稔,顺带对他在内地的势力有所耳闻,于是又大着胆子试探道:
“我听说,这位路总做事情好像蛮霸道的……”
她是真的心心念念想要复出,这也成为后来和李家分道扬镳的导火索。
“霸道?”李泽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“他的基本盘在内地,至多到好莱坞,我们家在港英和欧洲揾食,他再霸道能怎么样?”
“再者,我们在北边的产业已经逐步退出,他就算像传言中一样长袖善舞,我们走就是了!”
“不但走!走之前还要说是他和某些领导利用不正当竞争逼走的我们,逼走的爱国商人李家成!这哑巴亏他吃定了。”
梁珞施连声称是,自此不敢再提,只是拿一双美眸默默地刮着男子的侧脸。
李泽凯虽然在大众的印象中没有他的老豆和大哥声名显赫,但也是被称为“小超人”的存在。
他1966年生人,当年跟着老爹经历的时代和港岛的竞争不可谓不激烈。
和英资置地争夺港灯,和背后庞大的怡和斗法在股市血战,包括更早的九龙仓一战和船王包玉刚一道吃下肥肉,以及通过和沈弼的关系把和记黄埔纳入麾下,自此跻身顶尖的财阀之列。
换一个视角来看,早年的李家成就是另一部厚黑风格的爽文主角,甚至不乏路老板这样的玄幻元素,比如某楼。
就算是李泽凯自己当年也曾一手创立了星空卫视,并亲自和默多克谈判两小时以9.5亿美元出售,赚取了他成立电讯盈科的第一桶金。
不知道是不是问界在内地对阿狸的压力实在过大,还是一生坚韧不拔的老马这几年被打得实在走投无路,李泽凯居然在五个小时以后的睡前,又接到了马芸的私人电话。
梁珞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,但半个小时后再回来的李泽凯已经是一脸玩味了。
他当着女友的面感慨道:“我还真的对这个路宽有些好奇了,他是怎么能把内地这么多企业家逼到这个程度的?”
小超人亮了亮手里的电话:“阿狸的马芸和孙正义打电话来。”
“说什么?”
“也许是为了防范已经入股阿狸的马画藤话语权过大,如果真的成立合资公司的话,他提出我们两家可以达成有限合作。”
也就是小刘不在这里,否则她一定会惊异丈夫的预言成为现实——
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,两家不同风格、领导人同样强势的企业进行这种强大外压下达成的合作,总归是有些说不清的蝇营狗苟的和各怀鬼胎的。(586章)
长了一百个心眼子的马芸,现在就开始私下给李泽凯抛去橄榄枝了。
“作为攻守同盟,他会跟马画藤争取盈科的占股。”李泽凯面色揶揄,“但这位其貌不扬的马总也暗示我,如果合作,李家是否有和路宽对抗的勇气和实力?”
梁珞施笑道:“是激将你吧?”
“哈哈哈!当然。”李泽凯听得大笑,“现在的内地倒真的有些香江当年腥风血雨的意思了,我们当年请包玉刚做白衣骑士,没想到仲有被旁人请去做白衣骑士的一天。”
他摇头感慨道:“我老豆一定喜欢听这样的故事的。”
“那你现在怎么办呢?”
李泽凯沉吟了几秒,把刚刚放下的手机又拿了起来,“马芸知道我知道他在激将,那就给他和马画藤小小地开开眼好了,免得他们忘了现在谁才是华人首富。”
他拨通电话,另一头传来庄宸轩略显沉闷的声音:“表叔,是我。”
这个“大殖子”甚至没有忘记讲粤语,看来下午被教育打击得不轻。
“Julian,你下午讲路宽要去跟皮诺家族买兽首是吧?他想做什么?”
庄宸轩听得一惊,复又一喜!
“我……我听尼尔说,应当是想邀功吧?就像他在视频里给我戴高帽一样,继续彰显他自己的伟岸来讨好大陆。”
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沉寂。
“表……表叔?”
再次说话的李泽凯声音低沉了许多,“Julian,我有个办法能洗刷你现在在内地互联网上被骂成洋奴才的耻辱,但需要你出面做一件事。”
庄宸轩情不自禁地就想反驳,他才不在乎泥腿子们怎么看自己,反正永远都不会踏上那片土地。
不过听话听音,一想到这件事同路宽有关,他忍不住追问道:“表叔,要我怎么做?”
李泽凯的指令简单明了:“利用尼尔和皮诺家族的友好关系,让他们假意同意出售兔首、鼠首给路宽,然后临时声明交易取消,理由就是路宽拒绝付款或者担心他拒付。”
“皮诺家族的佳士得去年被那个中国商人摆了一道,本来就有气,现在给他们提供一个争口气的机会,得不得?”
“表叔,你是说……”庄宸轩好歹也是牛津博士,瞬间就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我们给路宽造势,声称他要收购兔首、鼠首捐给国内,把他架上去,再请皮诺家族配合涮他一回,叫他失信于大众,进而颜面扫地?”
李泽凯笑道:“是,送一道无伤大雅的英伦小点心给这位内地首富尝一尝,叫他知道港英不是内地。”
他自然不会说这也是做给马画藤、马芸看的,好在未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权,也是争取后者的攻守同盟。
庄宸轩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,半晌又疑虑道:“如果皮诺家族真的想卖怎么办?”
“如果他们不想卖那正好;如果想出手,无论路宽出价多少我们更高,还有李家在英法的各类产业,大家都可以聊聊合作。”
庄宸轩再问:“那买来以后……”
“到时候我问下老豆,如果他愿意就用他的名义捐回国内,如果他不愿意出面,就帮你洗刷骂名。无论如何,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经办,到时候给你宣传一下,你的压力也小很多。”
“好!好!我这就去!”
梁珞施看着男友挂掉电话,禁不住问道:“你不是说庄家的人很蠢,怕他们做错事吗?这次……”
她面前的男子关灯上床,轻抚着孕肚期待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出生,半晌梁珞施才在黑暗中听到来自“小超人”的幽声:
“我问你,大英博物馆失窃,承担责任的会是尼尔吗?即便是他指示下属把那些中国文物拿出去卖。”
“我……”女明星似乎想到了什么,却一时语塞。
李泽凯轻叹了口气:“同样的,万事给自己留有余地。如果一切顺利,我老豆就是爱国商人,像当年澳导捐献马首那位一样。”
“一旦事情有变,从头至尾都是这个跟路宽有过冲突的‘假洋鬼子’从中作梗,跟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?”
“对,他姓庄不假,开除出去就是,断绝关系以后不再来往。”
夜色已深,小超人毕竟年过四十,有些忍不住睡意地沉沉睡去,只是黑暗中飘出的最后一句话叫梁珞施听得心寒。
“庄宸轩不过一个临时工来的,庄家这么多人呢,妈咪在天上也不会怪我的……”
梁珞施猛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,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,但身边李泽凯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,仿佛刚才那番冷酷的算计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家常。
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,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的动静,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
“临时工”
这三个字在她耳边回荡。
庄宸轩,这个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扬的“簪嘤之后”和表侄,在真正的掌权者眼中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。
那些温情脉脉的亲戚关系,在利益面前当真薄如蝉翼。
这一刻的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身处的这个金光闪闪的豪门本质上是一个何等冷酷的角斗场。
这些总是标榜着自己要做大事的男人,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算计和价值。今天可以对你百般宠爱,明天若你失去了价值,或者成为了麻烦,便会像对待庄宸轩一样,毫不犹豫地切割、抛弃,甚至亲手将你推入深渊。
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刘伊妃。
同样是嫁入顶级豪门的女星,同样年轻,甚至同样在差不多的年纪做了妈妈。
但此刻的梁珞施几乎能想象出刘伊妃的处境:
想必她陪着她那个凶名在外的丈夫和豪门缔造者路宽,此刻在伦敦的另一个角落,也时常会感受到这种彻骨的寒意吧?
那人能在短短数年间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,手段心机恐怕比自己身边的李泽凯只强不弱。
刘伊妃在他身边想必也是如履薄冰、战战兢兢,生怕行差踏错一步,这种压力恐怕比自己此刻的感受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想到这里,梁珞施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。
她们这些看似风光的女人不过是这些巨鳄身边点缀的花瓶,或者更直白些,是生育工具和门面装饰。
尊重和平等,在冰冷的高门深海里简直是痴人说梦。
只可惜她想错了……
同一时间、同在伦敦的小刘,在和丈夫讨论完《水形物语》改编剧本后,正满脸绯色地“驾驾驾”骑着洗衣机,嘴里叫嚣着“服不服”呢!
只能说两人同为豪门贵妇,不同人,也不同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