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以后,白沉英总是想到那个女人,尽管他连对方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
但他记得那个女人总是伴随着雨水的气味,记得她沙哑的声音,记得那支没有歌词的小调。做饭的时候,收拾房间的时候,甚至是睡前,他总是不自觉地模仿那女人的样子,轻轻哼起这支小调。于是那个雨天,那张长椅,那个黑色呢子大衣的背影就立刻重新出现了。
这一天也不例外,他一边炒着时蔬,一边哼着曲子。已经是夜里八点多,楼下的夜宵摊正如火如荼,能听到勤快的大叔大婶吆喝着生意。
虽然不爱和人交流,白沉英却还挺喜欢这种鲜活的人气,让他时刻有种活着的感觉。他享受着这种宁静安心的氛围,门铃却在此时被人摁响了。
喔,大概是超市的外送到了。他这样想着,慢吞吞地扒拉几下锅里的菜,又把煤气灶关好。约莫过了五分钟,确定门外的人大概是走了,才打开门准备拿菜。
门一开,却不是预想中的白色塑料袋。一个穿着灰色长风衣,一头长发松松披散在肩上,眉眼略显凌厉,却仿佛始终笼着一层看不清道不明的雾气般的女人正微笑着看着他。
“你的伞。”她伸出手,把那把透明伞递给他。
他楞楞地看着那个女人,第一个反应是,不是雨天也能出现么?随后他又看看外面,天黑了,原来是这样,那么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女人就这样好奇地看着他,也并不催促他接过伞。
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,连忙接过伞,用蚊蝇般的声音轻轻说:“谢谢。”说完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。
女人摆摆手,像是完成一桩重要使命似的,步伐轻快地转身。
“等等——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住她,这话一出他就后悔了,只好疯狂转动大脑,挤出一些有意义的句子来,“你,你吃晚饭了吗?我做了菜。”
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正和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饭,他紧张地全程不敢抬头,生怕对方和他说什么,而他一定会搞砸这一切。
幸而对方很给面子,一直到他们俩把整桌菜都解决完,女人也一句话都没有说。……好吧,也许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也是搞砸了吧。
他有点垂头丧气地收拾着碗筷,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……很好吃,谢谢你的款待。”女人看着他的动作,突然说。
“呃……嗯,我是说,不客气。”他飞快地回复。
女人便没有再说话了,他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她,看到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,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。
过了一会儿,她又轻轻哼起那支小调来。
“我之前在外面,听到了。”她说,“你也听过这首曲子吗?”
他面颊涨得通红,只觉得自己像那些小说里的变态,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逃开,咬紧牙关,因而显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道: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“噢……”她就有些忧郁地垂下眼帘,好像又回到了埋葬那只鸽子的时候,“这首歌叫……不,没什么,没什么值得在意的。”
她一旦陷入这种情绪中,就显得又回到那场绵绵不绝的雨里,浑身上下都笼罩了一层潮湿的水汽,整个人便像清晨的露珠一样,天一亮就会彻底蒸发。
这种感觉让他不安极了,他慌张地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:“你,你,你很喜欢唱歌吗?”